第五章 裂缝暗生

“这是这排书架最后一本没看过的书了。”赫敏神情变得有些寂寥，她抬头看着如一面墙壁般的书架，才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。

日子变得简单起来，日复一日，她的时间被分成了白天和黑夜两部分，白天她总是坐在书桌旁，凝望窗外看不清的景色，世界仿佛永远是冬季，灰色的雾霭，灰色的山峦，她总能想起德拉科的那双眼睛，尽管它们现在明亮了许多，像无形的雾气定了形状，有什么在他眼睛渐渐凝结起来，不再是空无一物。

夜晚的时光总是愉快些，如果不去刻意探究那些话题，她和德拉科的相处可以用愉快可言，但读的书越多，对魔法世界了解的越多，她的内心就越波澜万千。

她明白了那一次德拉科脱口而出的“泥”是指什么。如果他不是几年没有见过什么人，如果不是长久的孤独的包围了他，也许他根本做不到和她平等的对话，他对待多比的态度已经侧面印证了这一点。

原来巫师世界也如人类世界一般残酷冷漠。家养小精灵并不是天生的奴仆。她第一次看到《巫师的荣光》时，几乎被里面残酷血腥的屠杀吓到呆滞。

法力强大的巫师就是世界的王者，他们对力量的崇拜远胜人类世界，就像是人类对于权力的迷恋。家养小精灵的始祖是一个被黑巫师捉住的山间精灵，黑巫师看中了她身上与众不同的魔法能力，他用残酷的黑魔法强制的改变了她的容貌，控制了她的思想，甚至控制了她的生育和后代，像人类追求纯种的猎狗和马匹一样，精灵们不断被改造着，自由自在的精灵沦为了巫师的奴仆，时间洗刷了这一切的罪恶，直到这个物种数量渐渐多起来。直到一代一代家养小精灵们已经忘记自己初始的来源，他们战战兢兢地服务着自己的主人，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发言的能力。

而马尔福家族的先祖大概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，才换来三个任劳任怨的仆人，得以过着自己繁华的生活。可是偏偏出了多比这样一个异类，让她能够清楚认识这样一个种族，没有被巫师世界固有的偏见遮住了眼。

“你又在这里睡着了。”身旁的少年低头看她。

赫敏毫不在意的爬起身来，抚摸着昨天在图书馆拿到的书，杀戮和血腥仿佛伴着书页而来，她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一只笼中的鸟，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，身旁的少年待她很好，可什么都不能冲淡她对于自由的向往，她渴望在天空下奔跑，她怀念起公馆外殷红的蔷薇花。终于，她的眉头不可抑制的皱起来，“德拉科，日复一日，你不想走出这个房间，去看外面的世界吗？”

听到“走”字，德拉科以为她在讽刺他的双腿，直觉就要发怒，但他看到了赫敏眼睛里真真切切地悲伤，还是软下声来，“我不抱没有希望的想法。”

赫敏这才回过神来，神情里充满了抱歉和德拉科觉得十分刺眼的同情，“德拉科，我…找到了一些线索，也许你….但它们的效果和反作用是什么，我还不太清楚，书上说咒语必须要有魔杖的辅助才行。”

“哪里有这样的书？”德拉科皱眉，对突然提起的他所受的诅咒有一丝厌恶，“如果有的话，父亲早就……”他的神情又黯淡下来，“父亲已经三年多没有回庄园了，他大概是想彻底抛弃这里了。”

赫敏顺着他的目光看桌子上的折叠的书信。

那是德拉科禁止她靠近的区域，但她也猜到那大概是父子俩联系的方式，有那么几天，德拉科的心情会变的特别糟糕，她知道一定是马尔福先生在信里说了些令他不高兴的事。

“已经三年多了……..”赫敏低喃，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马尔福先生对自己的儿子如此不管不问，但她怎么也不会说出心中最糟糕的猜测。

“可是纳西莎非常惦记你，这么长时间，她一直在问我你的情况。”赫敏试图安慰他。

但这显然起了反效果，德拉科俯身，神情变得狰狞起来，“谁让你提起她？谁允许你告诉她的？告诉她我已经死了，在这里，已经死了！”他修长的手指紧攥着胸前的睡衣，唇色变得苍白起来。

“德拉科，”赫敏试图拉他，却被一把推开。

“我已经说了很多次，我没有母亲，她不是我的母亲，你胆敢再提起她……”

“别在那里顾影自怜，拿你的悲伤去指使一切了。”赫敏直起身子，无所畏惧地直视着德拉科的双眼，她也有对父母的思念暗自流泪的时候，偌大的庄园，狭小的房间，灰暗的世界，也曾无数就要让她歇斯底里起来，但她尽量不把这份情绪带给身边的人，而德拉科，却像个被宠坏的孩子，总是不愿面对显而易见的事实，他总是用这种方式拒绝母亲离去的事实，却不知道这样会让纳西莎多么伤心，即使那只是一幅画像，可赫敏依然能被那种深切的伤痛感染。

“你说什么？”德拉科震惊的忘记了语言。

“振作起来，德拉科，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治疗你的腿的方法，所需要的仅仅是….”

“你也觉得我是个可怜虫对不对，我的腿，让你很介意对不对，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废物，对，不，对？”

赫敏简直要叹气，她不明白德拉科怎么会想到这个方向，为了有说服性，她解释道，“德拉科，你冷静一点，多比告诉我…..”

“你相信一个家养小精灵的话？”德拉科的惊讶盖过了先前的愤怒。

“家养小精灵的历史不比巫师短，已经经历了这么长久的驯服，他们依然有着许多巫师们完全未知的力量和知识，和他们交谈，其实你能学到很多。”赫敏好脾气地回答。

“他们只是卑贱的生物，能懂得什么，和他们交谈，哼，别告诉我，你还和多比交了朋友。”

“多比是我的朋友，和你一样，德拉科，他也是我的朋友。”赫敏抑制着自己怒气。

“你把我和家养小精灵相提并论！”德拉科苍白着脸色，胸膛在白色的睡衣下一起一伏。

赫敏摇头，第一次，长久被禁锢的伤感盖过了她本该具有的同理心，她的四肢突然被一种深深无力的感觉覆盖，她抬头看窗外灰茫茫的世界，连说话的力气也丧失了。

她索性掀被下床，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，轻轻打了个响指，“多比”。

德拉科冷笑，“哦，高高在上俯视别人的站在制高点的万事通，你现在甚至以为你能支使我的家养小精灵？”

赫敏被那句“万事通”刺痛了心神，她垂着头，完全不看身后的德拉科。

“赫敏小姐。”多比穿着一件灰色的毛巾出现了。

德拉科几乎想从床上蹦起来，可是双腿的禁锢令他再一次难堪的倒在床上。

“多比，你敢带她走！你敢违抗我的命令！”他气喘吁吁地说。

多比扭头用大眼睛看他，眼神里充满挣扎，他用头使劲撞击着墙壁，直到头上红肿一片，但他还是伸出了尖尖的手指，指向了赫敏的方向，一个响指，赫敏消失在房间。

德拉科目瞪口呆的看着还在撞墙的多比，“滚出去！如果我的腿还是好的，我一定踢死你，滚！”床上的靠垫枕头落了一地。

多比抬起流血的头，低头鞠躬，离开了房间。

德拉科愤怒的低吼起来，四散的魔力震颤着房间的陈设，厚重的布幔颤动起来，书桌上的信纸洒落了一地，他用尽全力捶着自己的双腿，却依旧感受不到一丝疼痛，他挪动着身体，从床上滚落，缩起身子，在厚厚的地毯上躺着，睁大双眼，一动也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