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

塞斯拉克的幽灵徘徊在两个人心底，消除了夏季燥热的空气。赫敏去对角巷的次数更加的频繁，在汤姆双目炯炯地注视下，她终于没有穿传说中露到大腿的短裤。两个人各自暗暗的调查那个臭名昭著的家族，而汤姆则发现了更多更吸引他注意的东西。

“我母亲的姓氏是冈特吗？”汤姆在秋叶灿烂之时提出了这个问题。

“是的。”

“是那个叫冈特的纯血家族吗？”汤姆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
“我想是的，但你的母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展示过魔法能力。”赫敏回答。

汤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，他的表情深不可测，眼睫低垂，嘴抿成了一条直线。赫敏的内心既忐忑又矛盾，她不知道自己拙劣的谎言究竟能支撑多久，而汤姆发现自己真正的身世之后会得到一丝丝安慰吗？赫敏不确定混血的身份会不会让他觉得惊喜，但也许这正是时候面对这一切了。

“汤姆，你想去看看你母亲的故居吗？我们之前说好我会带你回去看看的。我也想去那里看看，小汉格顿的秋天美极了。”赫敏确实和父母去过小汉格顿，那里的山地和原野绿树成荫，宁静的河流蜿蜒而过，如同陈酿的油画，勾勒掩映的红色屋顶。

“我....”汤姆有些踟蹰。

“我想，当然这只是假设，也许你还有亲人在那里。”

“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找过我。”

“也许他们并不知道你的存在。”

“你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亲人活着？”

“其实我知道你母亲还有一个哥哥，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，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，还生活在那里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”汤姆更加沉默，他的脸上又出现了第一次相遇时那种空洞的表情。

赫敏想要再说些什么，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。一个谎言意味着更多的谎言，她煎熬着自己的灵魂，却发现在汤姆面前，无论如何，她也很难再编造出一个字。第一次，她遗憾自己知道了这么多关于汤姆的信息，因为，接下来的小汉格顿之行，必将抹掉更多汤姆眼中的光彩，但这一次天迟早要来临。

汤姆最终同意了这项注定艰难的行程，在临出发前，他意味深长的对赫敏说：“你不必担心，也不必再多解释些什么了，我相信你。”

赫敏为这句话思考了一路，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？是啊，假装是他母亲朋友的谎言多么易碎，她的言语里又有那么的漏洞，将来他去了霍格沃兹，肯定也会明白她对霍格沃兹的了解是不可能从书本上得来的，那时候他还能说出“我相信你”的话吗？在她对他说的话几乎一半都是谎言的情况下。

车窗外的原野飞速倒去，在玻璃窗上留下些浓淡的影子，远处红橙黄绿的树叶相互交织，起伏的山峦消失在幽密森林的深处。冬青浆果露出了生命中最初的那一点红色，紫色的灌木装点了林地突兀的棱角。平徐的风吹起层层波浪，从道路两旁延伸到深林深处，如同云端的浪涛。

在一棵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悬铃木下，汤姆踩响了小汉格顿第一片干枯的落叶。这是个宁静的小镇，几排整齐的房子和不远处的半高山岗，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。这里就是他的“家乡”，却连他的出生地都不是，虽然这里的景色如诗如画，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熟悉的气息。他此行的意义，只是为了彻底斩断那些不必要的联系，断绝心里的牵挂和矛盾，然而不可否认的是，他心底还有一丝丝期待，那种生长在骨骼里的，密密麻麻的，对父亲的期待。

但他绝不会承认这点。

“怎么样？这就是小汉格顿，和我记忆中一样美丽。”赫敏回忆起了她和老格兰杰夫妇在村外河流边愉快的野餐，还有父亲用五颜六色的树叶为她编织的“公主项链”。

“现在我们的赫敏公主戴上了她的王冠”——那是一串野玫瑰编织的花环，老格兰杰先生细心的去掉了上面的尖刺。而她的母亲，则屈腿坐在花格相间的野餐布上，耐心的把一片片烤面包抹上蓝莓果酱：“亲爱的，快来，公主殿下也是要吃饭的。”

不敢让思绪飘荡太远，赫敏需要好好珍藏关于这个安静小镇的美妙回忆。她低头问汤姆：“我们先走走好吗？”

蓝山雀迫不及待地唱出了秋季的颂歌，微风偶尔吹动连绵的树梢聊作点缀。小镇上零零散散的行走着几个人，也许是游客多的缘故，见到陌生的脸孔，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寻常来。一个裹着头巾的佃户甚至友善地向他们露出了微笑。

然而一个低沉的嗓音破坏了这份宁静。道路的不远处站着几个人，三个农民打扮的人正低头向一个乡绅打扮的男人说着什么，而那个男人不耐的挥挥手，态度似乎很强硬。他穿着考究的黑色西服，黑色的头发整齐的梳向脑后，手里拄着一根精致的手杖，那种身形气度，让赫敏想起了卢修斯马尔福。她正准备绕开这疑似纠纷的现场，却被一句话定住了身形：“请您再宽限几天吧，里德尔老爷。”

身旁的汤姆同样僵直了身体。

梅林的裤子！赫敏并没有打算在刚到这里的时候就遇到这些恼人心思的事情，而现在，她和汤姆不过刚在这美丽的小镇里散步了不到十分钟，就遇到了那个很有可能就是汤姆亲生父亲的人。

略微整理了衣服，她牵着汤姆的手，轻轻走上前去：“你好，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？”

正不耐烦挥手的男人有些惊讶，随即扭过了头：“什么？”

赫敏看到了一张和汤姆青年时期极其相似的脸庞，同样黑色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，迷人的薄唇恰到好处，只不过这张脸上增添了许多暴戾和尖利的气息，配上此刻那十分不耐的神情，与青年黑魔王那张温柔蛊惑的脸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。

“我想请问你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？”赫敏硬着头皮问了下去。

“我想知道这关你什么事？为了避免你一直缠着我，好吧，汤姆里德尔。”男人最终回答。

听到这个回答，手心里汤姆的手已经开始颤抖，赫敏安抚的握紧了汤姆的手，接着压低了声音：“里德尔先生，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？”

“为什么？”老里德尔满脸不屑，“你没看到我有事情要处理吗？想巴结我这个时间不对。”

“不，我是有点事情想向你提出几点疑问。”赫敏耐着性子接着说。

“提出几点疑问？我看起来有这么好心会回答你的问题？说吧，你究竟有什么毛病非要在这里纠缠着我不放？”

“因为，我身边的孩子，也叫汤姆里德尔。”见老里德尔拒绝交流的样子，赫敏不得不直接抛出了问题。

“那又怎么样？”老里德尔依然一脸不耐，他低头盯着汤姆的脸庞，又抬头看看赫敏严肃的脸，仔细打量了一阵，他终于变换了脸色：“难道你是？！到这边来。”

老里德尔转了转手上的银质手杖，不耐的驱赶身边围着的佃户，他迈步向不远处一栋气派的宅邸走去：“到那边去，这里人太多了。”

赫敏拉着沉默不语的汤姆紧紧跟在老里德尔身后。

三个人在那栋气派的宅邸面前停了下来。赫敏猜想这可能就是老里德尔的家。周围没有什么人影，赫敏感觉稍稍安慰，而汤姆依然紧握着她的手，一言不发，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盯着老里德尔的一举一动。

“她死了吗？”还没等两个人停顿下来说些什么，老里德尔就迫不及待地问。

“什么？”赫敏和汤姆都很意外。

“我说冈特，那条母狗，她死了吗？”老里德尔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周围。

“你能再说一遍吗？”赫敏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。

“看来她终于死了。这些年她终于不再纠缠我了，原来她是死了，天知道为了她我差点搬离小汉格顿，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啊，为了一条母狗离开这里，简直太荒谬了。”

“你知道你是在说你的妻子吗？”

“妻子？我从来没承认过这一点，我没有妻子，也永远都不可能是她，她不配。”老里德尔提高了声调。

赫敏竭力压抑自己的怒气，她指着汤姆一个字一个字的说：“那，你，知，道，这，是，谁，吗？”

“当然，他长得和我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，冈特离开的时候还怀着孕，我想，这就是她的杂种吧，居然生命力顽强的活了下来，还恬不知耻地起着和我一样的名字。”老里德尔甚至翻起了白眼。

“所以你知道他是你的儿子！你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孩子！”赫敏恨不得冲上前去，反而是汤姆脸色苍白死死攥着她的手，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断。

“从血缘上来说，是的。但我并不承认，他是我在受胁迫蒙骗的情况下产生的，我从不认为，我的孩子会有这么低贱愚蠢的母亲。”

赫敏一拳挥了过去。